导读 凡是做了二十年以上的民营企业,他们现在的心理状态除了有丰富的联想情感以外,更重要的是一颗破碎的心。对于所有的过往留下的记忆,其实美好的也不是很多;对于未来,他们仍然有憧憬,但是已经打了折扣。
对中国民营企业来说,最大的考验是收场,而不是开场。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有完美结局的老板。民营企业因何而死?死亡率最高的又是哪一种?
凡是做了二十年以上的民营企业,他们现在的心理状态除了有丰富的联想情感以外,更重要的是一颗破碎的心。这二十多年来,这些民营企业大部分是家破人未亡、妻离子不散、苦大没有仇。
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折腾,他们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:不能相信什么,也不能信任什么;不能不相信未来、也不能不相信历史,基本上属于非常矛盾的混合体。对于所有的过往留下的记忆,其实美好的也不是很多;对于未来,他们仍然有憧憬,但是已经打了折扣。
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教父柳传志的故事。那是一个完美的故事:从体制内出来做生意,赤手空拳创业,四十多岁开始创业到企业做到全球最领先,然后最后控股公司上市;家庭和睦、子女也很有出息,在商业的江湖上开始搅动起另外一片天空;人生很完美、朋友非常多,没有敌人。我发自内心地说,我认识他二十多年,他的结局算是非常完美的。
那个年代的民营企业都在想着怎么有个好的结局。就像习总前两天说的“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”:一件事开始很容易,有好的结局不容易。你看在商业上,辜振甫一生追求一件事,就是下台的时候转身要优雅,可惜最后也没能如愿。所以对老民营企业家来说,最后的考验是收场,而不是开场。大家看媒体上的相关新闻,要么就是卖了,要么就是转型,要么就是退休,要么就是收购,总之都是和退场有关系。
那么退场以后做什么?每个人就开始规划如何为自己活,因为在做企业的时候,他们都是在为股东、为社会、为员工,常常很被动。我不知道大家有没看过一个广告,说“老板不哭”。李总理也很同情老板,他说,当你们在领工资的时候,你们的老板可能正含着泪在贷款协议上签字,借钱发工资。
所以王石总说要“换个活法”。“换个活法”的意思是怎么让你的人生更丰满,开拓你人生新的事业天地。王石他们的想法是70岁以后去阿拉善的沙漠上驻地。这就是换一种活法,与钱无关,只关乎自己的梦想和情怀、自己的身体健康。
今天我们要缅怀那些三十年来为民营事业的发展牺牲的朋友。民营企业有很多“两院院士”,一进法院、二进医院。我们时常想起他们为什么会牺牲,除了他们自己不注意身体,更多的是因为其他的社会原因、制度原因、体制原因。
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?他们本来也该坐在车里,但是却只能在“彼岸”休息。我们对这些民营企业除了缅怀,还要反思一下他们的死因。因此我们总结出他们的死因,大体上属于三种:
死法一:政商关系
由此造成的死亡率是第一位的,特别是那些规模大、影响力比较大的企业。当年关于马云创办的湖畔大学到底上什么课,他本人提了一个建议,大家都很赞成,就是研究民营企业的死亡。把死亡研究清楚了,剩下的都是光辉的前程。而其中被研究最多的就是政商关系。做企业的首先把政商关系这种死亡陷阱避开了,就至少能多活五年。
政商关系导致的死亡率为什么这么高呢?因为我们现在正处于社会转型的时代,市场经济正在由一个野蛮生长的状态进入到一个法制秩序的状态。在这个过程中,磕磕碰碰在所难免,能够做到善终的、毫发无损的人太少了。
比如说任志强,曾经因为投机倒把罪被关了一年,因为当时只要你卖的东西不是自己生产的,从甲地卖到乙地还加价的,就都是投机倒把。今天大家无法理解,因为这些现象太多了,可当时这会被定罪,这就叫“制度性摩擦”。后来法律变了,他就出来了。
当时民营企业的制度上有很多“口袋罪”,像抽逃资本、非法经营、集资等等,所以三十年来民营企业的死亡最多的就是这种制度冲突造成的。我们分析政商关系,它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:
企业经营与外部体制环境的关系
这一点上面分析过了。
你的民营资本与国有资本的关系
这个关系比较不乐观,因为国有资本有几个属性,一个是超经济特权,不能流失,在国有资本上,有意识形态的神圣性和政权的强制性保护,所以它有不同于普通资本的特殊属性,在财务审计上、人事管理上、利益分配上,统统都有一套和民营资本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。
另外,国有资本没有人格化。我们常说苦大没有仇,就是因为常常不知道该找谁。如果资本的地位不平等,那么混合经济对民营企业来说就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。如果这种混合经济想成功,那么国有资本的属性就应该和民营资本一致,应该淡化它的意识形态特征,淡化它的超经济特权,使它回归于普通资本,这样才有可能把它混合好。
企业家和政治家的关系
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可以叫政治家,大大小小的老板也都被叫做企业家,政商关系就演化成领导和老板的关系。那么这种关系应该怎么处呢?《论语》里面说: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近之则不逊,远之则怨。”其实就是在说,关系太近或太远都不行。
如果上面这三方面的关系处理不好,在治理结构上就会体现出一个特点,那就是资本的权力过于集中,一个人完全说了算,这样的公司出问题的概率高。如果是透明的上市公司,死亡的概率反而不会太高。治理结构非常重要,在治理结构上适当地改善、增加透明度,再加上你自己的自律,同时处理好和外部的法律关系,这样的企业就可以避免这一类的死亡。
死法二:集资
民营企业在过去的三十年中,资源尤其是资本的资源非常短缺。因为国有经济占了大部分的信贷资源,所以民间资本没有来路,于是就出现了集资。民间资本获得资源有以下三种形式:
靠权力杠杆来配置资源
这种人不集资,他们的行为方式是诡异、低调和贪婪。这一类民营企业家配置资源的效益特别高,能量也相当大。
用市场的方法配置资源
比如我们的上市公司,这一类民营企业家比较中调,甚至是高调,他们愿意和媒体沟通,也不用集资。
靠地缘、亲缘和血缘关系集资
真正在集资上死掉的大部分是草根民营企业家。他们不懂发行股票,只能靠地缘、亲缘和血缘关系集资。这种集资方法非常粗糙和简单,也忽视了基本的法律约定。如果你没有配置资源的特权,又没有市场配置资源的经验、知识和能力,就只好走民间的集资路线,那么当法律过于严苛的时候,就容易出状况,被冤死或者误伤,于是走向彼岸。
死法三:商业竞争
前两种死亡是有中国特色的死亡,而这种死亡是正常的死亡。小微企业的这种死亡率特别高,存活五年以上的企业不到7%,十年以上的企业不到2%,存活率可以说非常低。
我们希望后面的企业家能避免前两种死法,但对于第三种死亡我们是无能为力的,因为在每个制度下它都可能死。我们研究先烈们的死亡规律,发现越大的企业越死于政商关系,中等企业多死于集资,而微小企业则往往死于商业竞争。当我们从他们的安息地前走过的时候,一定要好好想一想,怎么能够避免死亡。
这个车队如果继续往前走,我们会发现车上幸存的大体上是三类民营企业家:第一类是纯草根的民营企业家,他们很能干,是非常有力量的赚钱机器;第二类是红顶商人,又做民营企业,又在政协人大有头衔;第三类是彻底市场化的民营企业家,比如现在的互联网公司、科技公司,他们就做产品和服务。